2004年9月23日7点30分,山西省临猗县角杯乡的69位老乡,搭乘张郭村农民樊宗义的农用自备船,到处于黄河中心的鸡心岛摘棉花。在船靠近小岛抛锚时突遇风浪,致使船体失衡沉没。在这场特大船难事故中,69人仅有21人生还,遇难者15人,33人失踪。
鸡心岛长约十多公里,宽约七八公里。这时鸡心岛上已有十几个爬上岸的落水者,在瑟瑟的秋风中,望着河面惊恐地打着哆嗦。
风大了起来,阴冷的天空没有太阳。河面上人头沉浮,顺水而下。
樊宗清吐出满嘴的泥沙,用手捋了一把脸上的冷水,睁大眼睛在生还者中寻找,但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
此刻,陈福珍正抱住盛干粮的蛇皮袋顺流而下。不懂水性的她被激浪冲进了漩涡,接连被灌了几口水。危急关头,她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个漂浮物带出水面,匆匆吸了一口气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手中的蛇皮口袋。陈福珍双臂抱紧蛇皮袋,将头露出水面,漂流在河中。
在岛上没有寻找到妻子的樊宗清内心十分焦急,他不顾一切地顺岛而下,眼睛搜索着黄河水面,期盼着妻子能死里逃生……
陈福珍与他是在1989年12月8日结为伉俪的。婚后10多年来,樊宗清夫妇二人虽然也红过脸吵过嘴,但仍相处融洽,恩爱有加。
1992年2月23日,陈福珍产下一男孩,两年后,第二个儿子出生。如今,大儿子已经上了初中,小儿子也上了小学。随着儿子们的渐渐长大,家中的开支也日益增加。去年,陈福珍与樊宗清在黄河中心的鸡心岛上承包了几十亩滩地种棉花,以贴补家用。1年下来,每亩净赚了100元钱。
今年,棉花的长势特好,樊宗清估计每亩田能净赚七八百元钱呢。谁知好日子刚刚开头,夫妻俩就大难临头。
樊宗清不相信妻子会这样离他而去,他沿着河岸边跑边喊:“福珍,你在哪里?”
樊宗清沿着黄河边,跑着、喊着、找着,突然,他发现浊浪中一缕长发时隐时现,起起浮浮。
“福珍是长头发,一定是她。”这样想着,樊宗清不顾一切飞身跃进了黄河。汹涌的黄河水一浪接一浪地劈头打来,樊宗清在冰冷的黄河急浪中拼命游,追赶着顺流而下的长发女人。
灌了几口水后,他终于抓住了长发女人,竭尽全力拖上浅滩,又摇摇晃晃把她抱上岸。顾不得满嘴的泥沙,樊宗清急忙把面部朝下的长发女人的身子扳过来,不由叫了一声:“哦,不是福珍。”
樊宗清救出的长发女人是同村的樊娜娜。今年35岁的樊娜娜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船倾覆后,稍会水性的她曾试图游上岸边,但怎奈水浪太急,几经挣扎之后,被水灌晕。
看到樊娜娜尚存微弱的气息,樊宗清虽然火烧火燎地急着要寻找自己的妻子,但还是用手抠出樊娜娜嘴鼻中的泥沙。然后,他把她的头朝下倾斜,把她的身子扛在自己的肩上,左手拦住她的腰,右手用力猛拍她的后背。拍了十几下后,樊娜娜“哇”的一声,倒出了半肚子的浑水,随后放声大哭起来。
樊宗清知道樊娜娜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便把她放在地上,对跑过来的乡亲们说了声“快把她抬到救生船上。”就急忙顺着鸡心岛向下游跑去,继续寻找着自己的妻子。但黄河浪花翻涌,看不到一个人影。
拼死一搏 “鬼门关”前救爱妻
此时,昏迷过去的陈福珍正在樊宗清前方的河面上被浊浪翻卷着朝下游漂去。
刚开始,由于陈福珍怀抱蛇皮袋,在水中还能将头浮出水面。可后来,蛇皮袋慢慢灌满水后开始下沉,最后沉了底。正当她四肢胡乱扑腾,想把头浮出水面时,一个巨浪打来,击中她的头部,使她顿时失去了知觉。所幸陈福珍穿的红色双层锦纶上衣不浸水,鼓起来漂浮在水面,才没有使她彻底沉没水下。
跌跌撞撞顺水奔跑的樊宗清并不知道妻子就在自己的前方不远处。他看着越来越窄的河面,绝望慢慢笼罩在了心头。樊宗清知道,从覆船处沿鸡心岛的下游,河面渐渐狭窄,水浪越流越急,冲过5公里,黄河就突然拐进一个号称“鬼门关”的窄窄河道。
“妻子一旦被卷进‘鬼门关’,就再也没救了。”樊宗清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焦急,一路疾奔,脚下生风。
突然,樊宗清看到一片红色布料在前方的河面上沉沉浮浮。
“那是妻子的衣服。”樊宗清心里一阵狂喜,紧跑几步,又一头扑进了黄河。
水流湍急,漩涡暗涌。一个急浪从后面劈来,樊宗清眼前一黑,顿感四肢无力、头晕眼花。但他没有退路,只得劈波斩浪,奋力拼搏,因为妻子就在前方等着他去救!
水愈来愈急,浪愈来愈高。樊宗清艰难地挥动着双臂,奋力追赶着水中那个漂浮的红色衣服。3米、2米、1米、半米,樊宗清已经看清了红色衣服正是妻子的上衣,眼看着伸手就要抓住妻子了,突然又一个巨浪打来,把他打沉在水底。
露出水面时,樊宗清已经呛了两口水,头疼胸闷,眼冒金花。但他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福珍,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没有妻子。
樊宗清迅速用手抹一把脸,睁开眼睛,穿过浪花,冲向那件红色的上衣,他终于抓到了被巨浪冲出水面的陈福珍。樊宗清挨近了妻子,用手托起妻子的身躯,艰难地向岸边游去。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已凝固,只有樊宗清托着妻子在黄河的浪花中挣扎。
当樊宗清精疲力竭把妻子拖到岸边之时,一艘救援船恰好驶到了他身边。船上下来几个医务人员,七手八脚开始抢救樊宗清和陈福珍。樊宗清挣扎着坐在地上,指着妻子说:“我没有事,她需要急救。”
医务人员放下樊宗清,就地清洗陈福珍的口鼻,倾倒她肚内的积水,做人工呼吸,直到她有微弱的呼吸后,才抬到船上,继续抢救。
樊宗清躺在沙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看看载着妻子疾驶而去的救援船,再回头望着不远处的“鬼门关”,不禁暗暗倒吸了几口凉气:“好悬,再有500米,我和妻子都没命了。”
太阳露出了云层,清冷的阳光惨淡地照着浑浊的黄河。河面上已归于平静,再也见不到漂流的落水者了。樊宗清沿着河边往回走,看着东去的黄河,想着沉溺水中的乡亲们,他心如锥刺,不由潸然泪下……
险后重生 夫妻团聚更恩爱
陈福珍被救援船送到岸上后,立即又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救护车紧急送往临猗县角杯乡卫生院抢救。
两小时后,陈福珍终于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后,抓住护士的手,焦急地问:“宗清,我的宗清在哪里?”
等候在门外已经多时的樊宗清闻言,匆匆走进病房,叫了声:“福珍———”再也说不出话来。险后重生,他们有多少话要说,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就在樊宗清和妻子陈福珍相聚在病房喜极而泣之时,山西省一位副省长到医院看望伤员,得知了樊宗清自救后又连救两人的事迹。这位副省长对守候在妻子身边的樊宗清说:“你就是陈福珍的丈夫吧,人们都在传颂你救人的英雄事迹呢。你沿着黄河追了4公里,不但救出了邻居,更救出了妻子,你真是英雄!”
樊宗清听完领导的赞誉,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当时只想到要救出妻子,我怕孩子失去亲娘,我不能失去妻子。救樊娜娜,纯属偶然,我不是英雄,当时我也很害怕。”
此时的陈福珍除了心有余悸外,全身各部位都没有受伤,她心里很感激自己的丈夫。没有丈夫,自己也就早没了性命,是丈夫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想到这儿,陈福珍的泪水珠子般掉了下来,握着丈夫的手说:“宗清,你让我如何感谢你呢。”
樊宗清的眼圈也红了:“咱们家不能没有你呀,我救了你也就救活了咱们一家呀!”
同病房的所有人看到这个场景,都掩面落泪。副省长唏嘘着走出病房。
10月10日,笔者采访时,已经康复的陈福珍已回到了家中,樊宗清外出帮邻居家埋刚找到的遇难者的尸体。在陈福珍的家中,两个儿子围在母亲身旁,煞是亲热,那情景仿佛是怕母亲再次离自己而去。
闻讯赶到的樊娜娜见到记者,两眼闪着泪光说:“如果不是樊宗清,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这大恩大德,我终身难忘呀。”
樊娜娜说的是实话。在“9·23”沉船灾难中,69位落水者仅仅生还21人,现已发现15具尸体,仍有33人失踪。
人们在为这起惨祸而极度悲伤时,也为樊宗清的英雄壮举感动着,更祈祷着类似的灾难不再发生。